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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五十七:肉眼看不見的傷,最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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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天後,韓遇取回溫軟的屍體,在許一然和江新的幫助下辦好了她的身後事。

他在挑選她的遺照時驚訝的發現,很多張照片裏,他都是笑著的。其實他並不喜歡拍照,自己的照片少得可憐,自己一個人沒什麽好拍的。

而她很喜歡拉著他拍照,他們臥室床頭上的墻壁貼了他們兩人各種的合照。她說以後等他老了滿臉皺紋白發,她就得抱著這些照片回味他以前英俊的模樣。他為此還鬧別扭,氣她這個顏控日後要嫌棄他。

其實他知道,她是想把他們幸福的瞬間都記錄下來。這些輕於鴻毛的照片,其中承載的感情卻是那麽濃厚。

只是,這些照片,只能記錄他們幸福的過去,卻沒能預告他們那悲慘的未來。她終是沒能和他一起白頭,互相佯裝嫌棄對方。

她給他帶來了最幸福的笑容和最美好的愛情。可他給她帶來了什麽?一場可怕的噩夢,一個淒涼的下場。

她,有沒有恨過他?

韓遇把那來不及求婚的戒指陪著溫軟一起埋進黃土裏了,自己戴了另一枚。

他此生,只有溫軟這一妻子。

葬禮很簡單,在墓園進行。一隊的兄弟都參加了葬禮,他沒有請溫軟叔叔那一家人,因為溫軟不喜歡他們。

局長也來了。他想起第一次見到溫軟的情形,多麽有趣又勇敢的一個好孩子。他原以為不用太久就可以參加他們兩人的婚禮了。誰知,最後參加的,卻是一場葬禮。明明是金童玉女,天作之合。可為何老天又要自打耳光拆散他們,和他們開了一個這麽大的玩笑。

是緣,卻終究有緣無分。

早知如此絆人心,何如當初莫相識。

局長長嘆一聲,拍了拍韓遇的肩膀,沈聲道:“小韓啊,人生無常,一切皆苦。千萬不可太過執著。節哀。”韓遇沈默地緩緩點了一下頭,眸光黯淡。

天氣非常不好,又陰又冷。冰涼的空氣吸進體內,只覺心都跟著涼透了。寒風嗚嗚地低吼著,猶如刀子刮得人生疼,讓人鼻酸眼紅。

大家吊唁後都安靜地離開,把空間留給了韓遇。

他失神地看著墓碑上的照片。照片裏的她,仿佛沒有經歷過任何痛苦折磨,笑得那麽燦爛明媚。

短短幾天,他消瘦了很多。下頜尖削,冷硬的線條看著十分冷漠孤寂。

他如雕塑般在那站了一天。最後,他跪下,給溫軟深深地磕了個頭。他一直維持那姿勢沒有起來,看起來是那麽蕭索孤寂。

他整個人看上去仿佛與那黯淡無光的陰天融為一體,仿佛從此再無陽光,能照進他的生命中。

有些人,只一眼,你便知他必是遭過苦難折磨的人,早已千瘡百孔,讓人不敢輕易靠近。盡管看起來毫發無傷,與常人無異。

肉眼看不見的傷,最深。

他額頭死死抵著地面,雙手緊握成拳,手指關節攥得慘白。他渾身顫抖,一滴淚終是抖落在地面,緩緩暈開。

他慢慢松開掐出印的拳頭。

風凜冽地刮著,風聲裏似夾帶著幽幽的啼哭聲。

幾不可聞的一句話,隨著寒風消散在了墓園裏。

“對不起。”

……

案子查了幾天沒太大進展。

他們在現場找到了兇手的指紋,也找到了兇器。兇手似乎完全不在意留下了這些證據,隨意丟置在現場。可能是因為他知道即使他們找到指紋也暫時抓不到他,因為他之前沒有犯罪記錄,數據庫裏找不到他的信息。手機裏那個號碼是個黑卡,找不到什麽有用的信息。他們將範圍擴大,搜索了那一帶,但一無所獲。

韓遇休息的這段日子,許一然和江新下班後都會去他家照看他。他總是縮在角落裏發楞,沈默不語。他不肯坐沙發,也不肯回房間睡覺。

他一坐就是一整天,如果他們兩人沒來,估計他一天都不吃不喝。

他們讓他吃飯,他倒也吃了,只是食不知味地吃了幾口就不吃了,說吃多了想吐。

他們兩人很焦心,不知道該怎麽幫他。在有些傷痛面前,言語實在太過蒼白無力,毫無安慰之用。只能寄付於時間。

淩晨十二點,韓遇依舊坐在角落裏,摩挲著手裏的戒指出神。他睡不著,也害怕睡覺。因為一閉上眼,全是她。

桌上的手機響了好幾聲,他才回過神來。

似預感到什麽,他定定地看著手機。起身,走到桌邊僵硬地拿起手機接聽。

“好久不見,韓遇。”

果然!韓遇閉上眼睛,呼吸變得沈重起來,手裏的手機幾乎被他捏得變形。

對方輕輕笑了一下,“久等了。我想我們兩人,是時候做一個了斷了。現在,你一個人來鳳唍山那間屋子。我想和你好好聊聊,讓你知道這一切究竟發生了什麽。記住,就你一個人來。

你不需要著急帶人來抓我,你放心,我不會逃的。但如果你不聽,要帶人來抓我,我也沒辦法。只是若是這樣,你就永遠都別想知道,溫軟臨死前,究竟留了什麽話給你。我等你。”

電話掛斷了。

韓遇臉色陰郁,靜默一會,他猛地睜開眼睛,眼中寒光逼人。

……

韓遇只身一人赴約。他冷冷地看著屋子,皺眉垂眸。片刻,他推開門進去。

燈都開著,屋裏沒有人。

韓遇看到那張床時,瞳孔猛烈地縮了一下,腦裏瞬間浮現那天的畫面。他疼得深吸了一口氣,而後死死咬牙,臉色鐵青。

手機來了信息,上面寫著:桌子上有杯水,喝了。韓遇走到桌子旁邊,毫無猶豫拿起那杯水直接喝了。他根本不擔心水是否會有毒,對方不會殺他。他還沒在他面前耀武揚威,怎麽舍得讓他死。

很快,腦袋又重又沈,身體無力踉蹌了幾步,眼前景象出現重影,接著眼前一黑,暈了過去。

不知過了多久,韓遇醒了過來。他用力地甩了甩腦袋,完全清醒後,他發現自己被綁在椅子上。

韓遇很冷靜,他緩緩擡頭。

一名笑容燦爛的男子正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看著他。

一瞬間,韓遇嗜血的雙眸狠厲地盯著他,全身繃緊,骨頭“咯咯”作響。

☆、五十八:你賜我一身的傷,我便還你一生的殤“韓遇,我們終於見面了。”

顧冉感慨地跟他打招呼,一種發自內心的笑容洋溢在他的臉上。盡管他已經很克制了,但嘴角依舊瘋狂上揚。他眼裏是掩蓋不住的興奮與得意,而那更深處是蘊蓄已久的濃烈恨意。

他苦等了這麽多年,這一天,終於來了!

可韓遇對此的態度卻是天差地別,面對他的熱情與親切是一點也不領情。他想,假如眼神可以殺人,他可能早已被韓遇淩遲,死無全屍了。可他看著宛如惡鬼的韓遇,一點也不害怕,只覺得身心無比舒暢。

韓遇全身的血液都往倒流,他恨不得沖上去將面前這個笑臉盈盈的男子挫骨揚灰。他沒見過這個男人,但他知道,就是他!就是這個畜生殺了溫軟!

韓遇寒著臉,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,“你究竟是誰。”聲音冰的仿佛結了霜。

顧冉盯了他半晌,帶著譏誚的笑容輕聲說道:“顧冉。”

韓遇瞇了瞇眼,很顯然他不認識他。他記憶中從未出現過這個名字。

顧冉笑容淡了淡,眼神涼薄,眼中恨意乍現。他輕啟薄唇,帶著某種覆雜的情緒緩慢說道: “蓮池的弟弟。”

韓遇一楞。呵,原來如此。

他是來給蓮池報仇的嗎?可憑什麽?他做錯什麽了?他忽然想笑,卻怎麽也笑不出來。只覺得心中酸澀不甘接踵而來,抑郁難平,眼淚幾乎生生逼出。

好一會,韓遇才啞著嗓子問:“為什麽,要殺那四個人,他們與你無冤無仇。”

“這你可冤枉我了韓隊長,這怎麽能說是我殺的呢?”顧冉模樣很是無辜,“我只是和他們聊了會天開導他們,讓他們知道他們自己究竟想要什麽。”

他搖頭喟嘆一聲,眼裏盡是奚落之意,“人啊,真是這世上最脆弱不堪的生物了。你知道嗎?我在街上隨隨便便就能遇上一個想要輕生的人,根本不用費勁心思去找。他們明明很痛苦想了結自己,卻又懦弱膽小而猶豫不決,我只是在幫他們而已。”

窺探、了解人的心理後,能救人,更能輕易殺人。

楊紅的空虛孤獨,李智文的後悔絕望,趙楠的喪偶之痛,戴曉琳的愚昧沖動。他只要找準地方,簡單的一句話便能完全擊潰一個人,讓其走向死亡。

韓遇目光鋒利地看著他,“別為你自己殺人找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!你憑什麽替他們決定他們是死是活?即使再痛苦,也死死撐著活下去,不是因為懦弱,而是因為他們求生的本能。

哪怕再苦,他們依舊珍惜生命想活下去。哪怕他們只有一絲求生的欲望,你都不應該剝奪!你只是在玩弄人心與生命!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殺人犯!”

這個瘋子!那是活生生的四條人命!他卻如此美化自己的惡行,說得這般不痛不癢。他究竟把人命當做什麽?

顧冉也不惱,笑了笑,“哎,真是好心沒好報。我明明幫了他們解脫,不說謝謝就算了,反倒怪起我來了。最後做決定的,是他們自己,怨不了別人。我又沒拿槍指著他們的頭逼他們,所以我無法接受你這莫須有的指控。要說殺人嘛,我只承認,我殺了溫軟一人。”

“你閉嘴!!!!”韓遇眼眶欲裂,胸膛劇烈起伏。他劇烈掙紮,被綁著的手腕霎時一道血痕。“你不配提她的名字!” 陰狠的聲音,一字一句仿佛帶著血沫。

看著韓遇這強烈的反應,顧冉卻笑得更開心了,他甚至忍不住像孩子一樣在沙發蹦跶了幾下。

韓遇越是憤怒痛苦,他越是興奮開心!

韓遇死死閉著眼睛,青著臉啞著嗓子低低問:“為什麽,你要報仇為什麽不直接殺了我。她是無辜的。”她還那麽年輕,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。她做錯了什麽?為什麽要承受這些?

“呵,直接殺了你?”顧冉嘴角的笑帶著輕蔑與憎恨,“那不是太便宜你了?”

顧冉站了起來,慢條斯理地脫衣服,“當年那場爆炸,我也在現場。我被你造成的爆炸波及,身上三級燒傷,差一點就死了。你知道嗎?火刑是最高級別的懲罰,燒傷是所有傷痛中最慘烈的。”他把白襯衫打開,露出猙獰扭曲的疤痕。

韓遇冷冷地看著,無動於衷。

他隨意地把衣服穿好,盯著韓遇笑得詭異,一字一句道:“你賜我一身的傷,我便還你一生的殤,這樣才公平,不是嗎?”

韓遇差點氣笑了。

公平?去他媽的公平!

“呵~可是啊,原來這世上,還有比燒傷更痛的傷。”顧冉扯起嘴角冷笑,“拜你所賜,身心兩種最高級別的疼痛我都嘗盡了。所以我發誓,一定也要讓你嘗嘗。”

顧冉搖搖頭,笑得有些委屈,“你根本不知道,我為了你,是多麽煞費苦心。她全身上下,我唯獨沒有傷她的臉。知道為什麽嗎?我需要保持她在你心中最愛的模樣。

我本來想盡可能地折磨她,但又害怕萬一她死的模樣太難看,讓你心生厭惡,對她的喜歡淡了,這樣你的心就不夠痛了,那我豈不是白費心機?所以啊我對她已是手下留情,盡可能的給她的死設計的唯美一些。她死的很美,對嗎?”

韓遇全身青筋猙獰突起,他將牙齦生生咬出血,目光狠厲的掃射他,似想將他活剝生吞。

“我把她流光的血染在床單上,她的血像不像那熊熊燃燒的烈火?她是你心尖上的人,是你心裏最柔軟的部分。她那流幹的血,便是我在你心上點燃的一場燒不盡的烈火。最熾烈的火燃燒著你最脆弱的心,疼嗎?”

疼,何止疼,簡直痛不欲生,叫人生不如死。

顧冉眼睛明亮地笑著看著他,“我將這次作品命為《焚心》。怎麽樣?你喜歡嗎?”那語氣似乎在等他誇獎。

以她之血,焚汝之心。

焚心嗎?呵,真他媽的貼切。

韓遇喉頭動了動,艱難地開口,“為什麽,割了她的舌頭?”只是單純的折磨嗎?

“噢,沒什麽。我是希望她死後即使能托夢給你,也無法和你開口說話。”他沒能聽到哥哥的遺言,他也不可以。

韓遇神情一怔,下一刻五官扭曲地死死瞪著他,眼睛紅的仿佛下一秒就會留下血淚。

這個瘋子!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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